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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西北小城一路坐长途客车又转火车,整整折腾了两天一夜,秦颜才赶到了在国内享有盛名的羊毛衫名镇大朗镇。高中毕业后,她在家乡的小城开了一家服装店,生意还不错。2007年底,一个在外打工回乡过年的顾客跟她聊天的时候说:“在广东大朗镇,一件针织衫才一二十元。”这让秦颜动心了,过完年,她就把店交给家人看管,带着货款赶往大朗镇。
衣服整包卖
一路打听到大朗批发便宜毛衣的两条街,秦颜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。各式各样的毛衣散乱地堆在门面里,没有一点正式做生意的样子,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多。
老板跟她解释:“老客户都是电话联系,不用亲自来。我们的毛衣都是厂家存货,每个月拿几千件的人都有。这些衣服除了分薄厚,价格什么的都一样。多要几包就三块钱一件。如果打开包挑货的话,就二十块钱一件。”
来大朗之前,秦颜就打听过了,金融风暴吹垮了不少沿海小厂,一些服装厂家按包清理存货,价格极低,看来真的没错。
秦颜要了六百件,老板叫伙计拿给她二十个大包,每包三十件。给了钱之后,秦颜忍不住开了一包衣服。从款式上看还不错,只是旧旧的,袖口还有些脏。老板见她在门口开货,又一脸疑惑,干脆告诉她实情:“这是走私过来的旧衣服,伙计用吸毛器处理过一遍了,你回去再处理一下,说是外贸货就行了。价这么低,怎么可能拿到新货嘛!”
又拉出来一件衣服,上面似乎有呕吐的痕迹,秦颜一阵恶心。回去在表姐的干洗店把衣服全部处理了一遍,秦颜才敢把衣服挂出来。
这批衣服款式新奇,有些还是毛料的,卖得热别火。除去一些破得没法补的毛衣被丢掉了,扣掉干洗费,每件衣服卖50元左右,秦颜还是赚了一大笔。她早就听说过服装洋垃圾,但是没想到,它们现在又披上了“金融风暴中倒下的工厂的存货”的外衣,还打上了大朗这个羊毛衫名镇的旗号。大朗羊毛衫名镇的名头,她是再也不敢轻易相信了。
暗处的大朗
第二次来大朗的时候,秦颜显得有经验多了。她花了半天时间,把做洋垃圾毛衣批发的两条街考察了一遍。在荔湾西路与长塘新街交界的地方,集中了四五十家打着“毛衣存货”牌子的毛衣店,店面几乎没有什么装修,衣服也是堆成一堆一堆的。店门口无一例外的挂着“存货”、“底货”等标牌来迷惑人。
这次任那些老板说是尾单、存货,秦颜都不相信了。她发现大朗的这些所谓“库存毛衣”,质量都差不多,区分也就是去毛的、没去毛的和去毛之后打上大朗本地羊毛衫商标的三种。想要商标的话,几乎每一家店都可以帮你加,一件毛衣也就多两三毛钱。而这些毛衣在大朗真正的批发价是2元左右,上次自己拿贵了。
据秦颜观察,实际上这些毛衣是可以挑的,看你怎么跟老板谈了。而所谓的加工也只是用去毛器将毛衣上起的毛和毛球刮掉而已,衣服上的污渍、霉味、混合香水味、断线头……根本没有做任何处理,想要拿回去当外贸毛衣卖,还要自己好好想法处理一番才行。
秦颜在大朗住了两天,想着找一个可靠的商户,长期合作,以后就不用亲自来了。她在第一次进货的时候就看到老板在填一个发往西安的货单。伙计说,这个老主顾在西安专门搞批发,每个月发好几次货,多的时候上万件。
旅店老板建议秦颜先去碣石镇看看再定。大朗的店不直接从走私船上拿货,大部分垃圾毛衣都是从汕尾市碣石镇用卡车拉来的。
头包货、二次货、三次货?
“你是要头包货、二次货还是三次货?”
在碣石镇下了车,秦颜拉住一个路人问哪里有批发毛衣的店面,反而被那个路人给问住了。那位路人自我介绍姓杨,就是做毛织买卖的。他叫来了一辆三轮车,带着秦颜七拐八绕来到一片铁皮搭建的棚户区。在一间被他称为“仓库”的铁皮屋内,堆满了破旧的毛衣,刺鼻的酸腐味道扑面而来。杨老板告诉她,这些是挑剩下的货,很便宜,一般情况下都处理到大朗镇去。
原来,碣石镇才是真正的洋垃圾毛衣批发的起点。走私船会在不固定的夜里,趁着浪大风急停靠在碣石镇的海岸。得到消息的“一级批发商”派小船把那些硕大的包裹运到岸上来,拿到钱的走私船立刻开走。“一级批发商”在没开包之前就付了钱,至于包里面的毛衣式样和折旧程度只凭运气。他们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,便把风险转嫁到了开包的买家身上。
第一次被打开外包装的货称为头包货,每件的价格在十元左右。运气好,可能一包三四百件里有大半是七八成新的,稍微处理一下,就能批发给外贸店,直接当外贸尾单出售,最终的零售价格甚至能卖到三四百元一件。运气不好,也有可能整包都是无法处理的烂货,只能自认倒霉。在头包货之后,就有二次货、三次货,批发价格依次下降。最后剩下的,以一件几毛钱的价格交给一个中间人,处理到大朗的批发商那里。
全国各地过来的批发商按照自己的需求,选择去碣石镇或者大朗镇。拿着货回到家,再继续往县、乡镇发货。
杨老板最终出的价格是1元一件,从这些货里随便挑,但是总量不能少于2000件。秦颜推脱考虑一下,找了一个旅馆住了下来。她在打另外一个小算盘,相较于这些批发回去处理之后才能卖几十块钱的衣服,她对头包货的兴趣更大。
封杀
向旅馆老板打听到了几家有头包货的老板的电话,秦颜一一联系他们看了货。实际上,看货也只是看到包扎严实被铁丝捆着的一个个大包。老板介绍的内容,无非是这包是从美国走私来的,这包来自日本,这一包是韩国来的……选择了一个陈姓老板的货,秦颜跟他达成了长期供货的协议。她还打算拉开干洗店的表姐入伙,这样,给这些毛衣进行再加工也有固定而保密的地点了。
货处理过之后,秦颜挑出一部分充当“外贸尾单”,挂在装修时尚的小店里,显得特别高档。秦颜把价格定在了150元以上,“外贸尾单,仅此一件”成了她最好的借口,也往往哄得顾客动心。
剩下的毛衣又被分成了三个档次,好一点的批发给城里其它的服装店,次一点的在城里的夜市地摊上卖,另一部分带到各个乡镇上去抛售。赶着经济危机带来的沿海服装厂的倒闭潮,这一批毛衣被当成库存货很快就处理掉了一大部分。剩下实在太烂的,秦颜雇人丢到了城外的垃圾场。
2009年2月,秦颜没有从“上家”陈老板那里接到货,打过去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。秦颜从广州的朋友那里得知,最近广东媒体追洋垃圾追得紧,引起了工商部门的主意,已经有好多家店被查抄了。陈老板也在被查抄的名单里,还罚了一大笔钱,连带他经营的服装店的执照也被工商部门吊销了。
就在秦颜怀着侥幸心理把店里最后一批洋垃圾毛衣低价处理的时候,她的店也被人举报了。
-- 来源:新浪